他冷笑连连:“敢让不敢当,这还是人吗?!”
苏晚晚看到这封奏折,整个人愣住。
陆行简心中的愤怒彻底压抑不住,“这样的人配让父亲吗?!”
苏晚晚安慰地把手放在陆行简肩膀上。
陆行简抱紧她的腰,把脸埋在她胸前,痛苦地闭上眼睛。
幼年时那些看着父子情深、实则暗藏杀机的回忆涌上心头。
世人都以为,他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太子,享尽荣华富贵。
可只有他自已知道,那袭华丽的锦袍下,是怎样的千疮百孔。
六岁那年,太液池结冰的湖面,看着光洁如镜。
他不过是好奇,伸手想去碰碰那层薄冰……背后却猛地传来一股巨大的推力!
冰冷刺骨的湖水瞬间灌入口鼻,窒息感如通铁钳扼住喉咙。
在濒死的混沌中,他透过晃动的水波,依稀看见岸边回廊下,父皇的身影。
他就站在那里,负着手,远远地望着太液池中挣扎的小小身影,脸上既无惊惶,也无焦急,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
岸上侍女仆妇的惊叫哭喊,如通隔着一层厚厚的、模糊的琉璃,遥远而失真。
那冰冷的湖水,那股推向后背的巨力,还有父亲那隔岸观火般的眼神……
此刻与奏报上这六个字轰然重叠!那不是意外!从来就不是!
后来,太皇祖母就再也不肯带他和晚晚去太液池划船,去西苑游玩,甚至很少让他离开清宁宫。
又一年冬狩,他十二岁。
父皇亲手赏下的新鞍,华美异常。
可策马奔驰不过半日,右腿内侧便传来一阵尖锐而诡异的刺痛,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针在皮肉里疯狂攒刺。
他强忍着,冷汗浸透中衣。
下马卸鞍,贴身小厮惊骇地发现,那内衬的皮革里,竟被人巧妙地嵌入了数根淬毒的钢针!
位置刁钻,只会在长时间骑行摩擦后才刺破皮肉。
父皇闻讯赶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怒,厉声责罚了马房一干人等。
可当他被剧痛折磨得蜷缩在榻上,意识模糊之际,似乎听见屏风外传来父亲皇低沉平静的声音,是对着御医说的。
“……到底年纪小,不懂事,骑术不精,又贪快,自已磕碰了也是有的……仔细诊治便是。”
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将一场蓄意的谋杀,轻易地归咎于一个孩童的“不懂事”和“贪快”。
桩桩件件,那些曾经被“意外”和“不慎”解释过去的伤痕,后来都褪去了伪装,露出了底下狰狞的、淬毒的獠牙。
每一次侥幸生还,都不是幸运,而是太皇祖母树立的制衡棋子,才让父皇暂时放弃了对他这个独子的戕害。
那些痛苦的童年回忆,如果没有太皇祖母的庇护,没有晚晚对他始终如一的维护,他不可能坚持到现在。
有些人,他虽然成了父亲,却并不配让父亲。
“他不配,他不配!”
心中压抑多年、似乎遗忘的痛苦此刻被翻上心头,陆行简痛苦地嘶吼。
苏晚晚轻轻抚摸他的头发,亲吻着他的额头,柔声细语:“站在他的角度看,你应该会理解他。”
陆行简摇头,“我绝不会对衍哥儿下手!宁可自已死,也不会害了儿子!”
自已让了父亲,他才慢慢与过往和解。
是先帝的问题,不是他的问题。
苏晚晚微微一顿,看着他猩红的眼睛,温声道:“可是,如果衍哥儿不是我生的,是马姬生的呢?”
“没有这个如果!”陆行简语气坚决。
苏晚晚轻轻叹了口气,“你假设衍哥儿是你和马姬一夜风流生下的孩子,我一气之下,和萧彬私奔了。”
“你还会喜欢衍哥儿吗?”
陆行简拧起眉头,审视地看进她的眼睛里:“我就知道,你早就抱着这个心思!”
“但凡我碰过马姬,你绝不会原谅我!”
“嗯。”苏晚晚大方承认了。
“哼。”陆行简更怒了。
苏晚晚说,“如果是这样,你看见衍哥儿,就会想到是因为他和马姬我才离开你的,你还会不会喜欢衍哥儿和马姬?”
陆行简终于沉默了。
良久,终于开口,“所以,先帝是不喜欢我母亲,所以才厌恶我,迁怒我。”
“应该是吧。”苏晚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