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孤零零地奔跑,膝盖仍在隐隐作痛。衣服早已湿透,贴在身上,像裹了层黏腻的海藻。
泪水没忍住,从眼眶里滚落。美娜从来没受过这种苦,哭得像小孩,但此时此刻,不再有两个男人左右安抚她。她委屈地想,如果老师或瓦西里在,他们绝对不会让她沦落到这种境地。
乌利尔温和但裹挟着掌控欲的低语还在耳边,跗骨之蛆一样折磨她。那个房间里,乌利尔会继续狎弄她,挑逗她敏感脆弱的私密,让她丢盔卸甲,让她再也见不到除他以外的任何男人。
乌利尔嘴上不说,但他绝对会那么做!
雨还在下,斜着砸进树林,比刚才小了。模糊的记忆里,乌利尔给她讲解过区域地图,穿过树林,能到达郊县。
她没法判断方向是否准确,也不确定那张地图是否是“辖区”让她记住的,但除了前进,她无路可选。
树影在雨雾中变形,像一张张古老面孔,低头俯视她。
她总觉得什么东西在身后藏匿,但她坚信,越是害怕,就越不要回头看。
美娜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可能是几小时,也可能是一整夜。毕竟,在“辖区”,没有线性时间概念。
终于,她踩上了熟悉的道路。
不是欧美电影里笔直而辽阔的高速,而是她穿越前,县城常见的那种道路:低矮的电线杆,陈旧的招牌,水泥路面坑坑洼洼,路边还有倒塌的围栏与淹水的窨井盖。
雨渐渐停了,水珠从树叶滴落,在寂静中清晰得很。
路上没有人。
她像一只被捞上来的小耗子,踉跄向前,前方一栋小楼亮起微弱的光。
民宿门口挂着风铃,静静垂在那,一动不动。不是风不够,而是因为“辖区”根本没来得及设计风元素。
游戏引擎里,有风铃贴图,但没有物理响应,就是这么滑稽。
她推门进入,前台只有一个老太太,果不其然,和影片里一样:佝偻着背、烫羊毛卷。她不耐烦抬头,龇牙咧嘴:“要住就住,不住就滚。”
像个被预设负面情绪的对话终端。
美娜疲惫地拿出枪,放在前台上:“我没钱,把这个抵押,行吗?”
事到如今,她已经完全不害怕了。
从惊惶到麻木,她发现,“辖区”并不像研究所描述得那样恐怖而深不可测,相反,它很蹩脚,像一个偏科的小孩,它只能在她已有的记忆碎片上构建空间。她记得的部分,它精确还原;她忘记的地方,它便胡乱填补,塞入滥俗的刻板印象:大路民宿、风铃、老女人、廉价的镜子。
美娜用余光看向镜面。
镜子脏得发黄,里面只映出她一个人,那个老女人不在里面,凭空消失了。
仿佛镜子拒绝承认她存在,又或者,她根本不是人,只是更高维度的一个投影。
投影意味着降维。
物体投影到纸上,是素描的线与面;人投影到地上,是拉长的黑影。这些是叁维降到二维。
假如,有一个四维五维甚至更高的存在,它投到物理世界,是什么呢?人类想象不到,因为低维不能理解高维,如同婴儿不能理解成人。
它的投影,或许是一滴雨、一片叶子,又或许是眼前的老太太。
这时,民宿的门再次打开,走进一个男人。他大开大合,动作很重,但风铃依然没有响,这么明显的异常,他却毫无察觉。
他像个长途车司机,衣着简单粗糙。他把一卷碎钞甩在前台,顺手抽走老太太的钢笔,在本子上刷刷登记,然后,轻车熟路地把包丢进寄存格子,好像他经常流浪并寄居民宿似的。
来人是瓦西里,登记名却是“凯恩”,笔触恶狠狠的。
看来他真的很讨厌凯恩。也许他每天都要咒骂凯恩,就像乌利尔每天必须表演慈善一样。
瓦西里瞥她一眼,比陌生人还冷淡。相比她本人,他明显更感兴趣她的枪。
大阅兵纪念款,抛光涂层,保养得油光水亮,而她竟然要把这件珍藏品抵押掉,显然,她并不识货。
“这是你男人的东西吗?小姐。”他格开老太太伸向枪的手,淡淡问,“还是说,你偷的?”
“朋友借给我的。”
“朋友?借?”瓦西里把枪在手中转了一圈,细细端详,枪托用激光镌刻日期,一行金色的字,他慢条斯理念出年月日:“你朋友可真是慷慨得出奇,限量的佩枪跟了他十多年,而他就这么轻易地‘借’给了你。”
在老太太期期艾艾的眼神里,他把枪还给美娜:“我不管你是从谁那偷来的,小姐,但我建议你别把它浪费在这种地方。”他笑了笑,“它很值钱,比你想象得值钱,足够你开启一段…崭新的人生。”
瓦西里意味深长地扫视她,似乎把她当成一个离家出走的可怜女人。
他的脸是完好的,嘴角没有裂疤,右腿也没有跛。
“你不懂行,小心被人骗。”他点点桌面,对老太太说,“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