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回头看了一眼,停下脚步把他抱了起来。大步走进太子宫,上了回廊后才将人放下。
因为近些年酷暑和严寒交替的缘故,各宫都建起了回廊。
这样一来风霜雨雪烈日酷暑,都可以在廊下行走,来往于每个宫殿内部的所有主殿偏殿,无需走入毫无遮挡的空地。
玄景道了声谢,跟着兄长顺着回廊走入正殿。
他已经搬去偏殿住了,扶苏也住回了自己的房间。不过小孩每日还是喜欢赖在正殿的起居室里,因为独自待着无聊,而扶苏基本就在起居室里不挪窝。
兄弟俩在软榻上坐下。
玄景忍了一路,这个时候才开口问起扶苏一些政事上的见解。
扶苏轻轻挑眉:
“怎么突然问这个?”
玄景一本正经:
“想见识一下你的能耐。”
这几年他和扶苏斗智斗勇,总是败多胜少。起初他以为是自己年纪小脑子不够用的缘故,后来发现可能是因为他的心还不够脏。
今天听到扶苏头一回提出像模像样的建议,忽然惊觉自己其实并不了解秦梓桑的政治主张。
以前玄景只知道太子对梓桑这个继承人非常满意,梓桑在经济和舆论把控上也颇有建树,别的他就没见识过了。
但只懂经济和舆论,只能说是能臣,还是个偏科的能臣。梓桑显然并非如此,他是个没有什么明显短板的明君。
当皇帝的都自负,轻易不会承认自己被别人比了下去。如果是旁人也就算了,是另一个自己,那肯定要好好论一论,到底谁更厉害。
扶苏托腮看他:
“无聊,这有什么好比的?”
反正他在阿父心里是最厉害的扶苏就够了,其他扶苏厉害与否与他无关。他没有和自己对比这一项的癌,只爱跟其他扶苏比受宠。
玄景:……
玄景反而觉得受宠有什么好比的,幼稚又无聊。当皇帝的当然是要比能力比政绩了,秦梓桑真是个奇葩。
见扶苏兴致缺缺,玄景敛眸思索了一会儿。等他再抬头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志在必得。
玄景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既然你不想说,那就听听我的想法好了。”
扶苏喝着温热的甜牛乳,没有拒绝。
反正又不用他说,小孩乐意费口舌就让他说吧,自己听着就行。
玄景见有戏,继续往下说:
“大秦这些年虽然大力发展官学,父亲也早就在为天下一统后往外派官做准备,不像前世那般低估了各地所需的官员数量,最后导致只能任用六国旧吏。”
“但如今天灾连连,新派去的秦国官吏更难取得当地庶民的敬畏。一旦出现意外,恐怕那些渊人就会仗着天灾生事,不服官府管辖。”
就像末世来临后,很多人自觉官方无力管辖,就会琢磨着自立为王。
古代本来就“皇权不下乡”,管束乡里没那么容易,遇到天灾时期更是困难。
尤其是雪灾时期。
大雪封路,官府的人都不方便过去。村里趁机搞点小动作,确实很难管。
以前六国就干过诛杀秦吏的事情,如今在渊国一个搞不好只会变本加厉。到时候把人一杀,丢进山里,借口下乡巡查时遇到雪崩或者野兽,根本拿他们没辙。
说到这里,玄景眼眸转冷,似是想到了穿越前一些不悦的事情。
他这会儿看着倒很有昔年秦二世的样子了,脸上表情波澜不惊,顶多只在眼神里泄露一丝情绪。
扶苏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小孩理智回笼后确实像模像样的,不像之前一点就炸了。这才有点王孙公子的风范,放出去不会丢了父亲的脸。
玄景忽略了他看戏的目光:
“是以光靠足够数量的秦吏想要治理渊国也是不成的,还是得加重秦国手中的筹码。”
“现如今秦吏还未到位,将军们凑合着征用了渊国旧吏,兜兜转转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大秦的地方治理还是那个困扰,新派的官吏说话分量不够,旧官吏又与大秦并非一条心。偏巧天灾不断,属实是雪上加霜。”
扶苏放下杯盏:
“那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玄景心道是我想勾引你多说点,不是我自问自答。但见梓桑还没上钩,到底还是多丢出了一些饵料。
于是玄景回应了这个问题:
“渊国黎庶好歹只是单纯不服外乡人管理他们,不像六国之人想的是复国。大秦不必应付反贼,只要想法子让秦吏融入其中即可。”
“此举需要徐徐图之,没有足够的时间是达不成的。偏偏如今就是时间不够,好在父亲早有应对之策。”
“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两位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父亲之前拉拢了大量渊国臣子,便该此时发挥作用了。”
朝中的二五仔并不单纯是为了覆灭渊国才拉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