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此刻所面对的处境和心情。
身为一个权二代,除了年幼时因为跑路途中坐不稳牛背而险遭其父射杀之外,高澄是鲜少经历极端险恶的处境。起码跟几番谋杀老大未果而不断跑路的父亲高欢相比,他的耐力和韧性都是不及远甚。
李泰有一个后来人的视角,明白这一次的风波对东魏而言是有惊无险。但在高澄看来,从他父亲去世之后每一刻所发生的变故,都是一个新的挑战、新的压力。
这种不断施压的过程,对任何人来说都不好受,而每个人所能承受的极限也都不尽相同。高澄是一个聪明人,与其动辄准备以命相搏的父辈相比,他手中的筹码更多、选择更多,自然也就乐得通过更多方式去解决问题。
且不说李泰这个大时代中的小蝴蝶,就原本的历史上,侯景已经彻底叛变并且转投二国,在接连征剿都未能成功平定的情况下,高澄仍然愿意放低姿态尝试对侯景招降安抚。
李泰固然是不比侯景的反叛对东魏整体伤害大,但如今的他距离黄河北岸已经是一步之遥,是绝对需要慎重应对的。
但这是从东魏方面的分析,李泰自己对于这样的会面倒是需求不大。
老实说能够攻占中潬城已经是他的一个极限,主要还是因为斛律金派人南来截断了他的退路让他跑不了。
在此之前,就连河阳南城都只是一个意外收获,归根到底只是因为薛孤延这家伙先撩者贱,一步一步把他勾引到了这里来。
如果不是薛孤延先行撩事跑去围攻金谷城,他今要么还在汉关城睡大觉,要么就跑去颍川瞻仰宇宙大将军了,至于困在这河桥上进退不得?
他今身在最前线,贸然同敌方使者接触总是不妥,被人知道了难免要嚼舌根。可当看到对方派出的使者名单时,他又不免有些意动。
陈元康这个人,乃是东魏时期最重要的谋士之一,深得高家父子看重,李泰对其也是仰慕已久,并不抵触见上一面。
不过若单单只是陈元康,倒也不值得李泰在阵前相见,关键同行人员中还有他留在东魏的亲人们。
这就让李泰无从拒绝了,虽然说他跟东魏的亲人们感情也算不上多深,但毕竟血缘关系摆在这里。若是因其断然拒绝,使亲人们落得贺拔胜儿子们一般的下场,他也难免过意不去、心内无从释怀,而且也给人一种过于凉薄之感。
于是他便即刻回信,同对方约定见面的时间,自己也从南城直往中潬城等候。
当收到李泰的回信后,斛律金和陈元康也都暗松了一口气,总算这李泰并没有灭情绝性到完全罔顾亲人的安危生死而拒绝沟通。
于是他们当即便按照李泰所提供的时间安排舟船,陈元康、斛律羡并两名陇西李氏子弟同行,在十几名只持短刃的卫士们护送下,乘着小船往河洲上的中潬城而去。
与此同时,李泰也早已经身披甲胄、在众亲兵们簇拥之下,站在中潬城北城门外静静等待亲人们到来。
第0496章 盛情招揽
“阿兄,阿兄!”
舟船刚刚抵达码头还没有停稳,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已经急不可耐的从船上纵跃出来,旋即便大步的走向李泰。
李泰抬手制止了下意识往前一步的张石奴等亲卫,向这年轻人望去,虽然对他而言是第一次相见,但一股熟悉感却很快涌上了心头,便也阔步迎上前去,张开两臂拥其在怀,口中则笑道:“你是十四郎仲举!较我离乡当年生长高大许多,阿兄险些都要认不出了!”
李仲举便是李泰此身的嫡亲兄弟,年龄较他小了两岁多,眉眼五官与李泰有些相似,只是欠缺了英武气质,跟自小爱好舞刀弄枪的李泰相比,这李仲举无疑要更像温润如玉的翩翩世家公子。
听到李泰这么,李仲举不免又是泪眼朦胧,低头啜泣道:“当年阿兄你和阿耶一去不返,家人们都忧伤得很,阿母整日都不见笑容,每使家人外出打听,常常都不肯进食。只在去年得知了阿兄消息之后,才总算得见几分欢颜……”
李泰听到这话后,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一位温婉妇人的形象,心中便暗生一股孺慕之情。他虽然是有别于前身的李泰,但接受了前身的记忆又以此身份生活了数年之久,对家人们倒也不谓全无感情,有时也多有想念。
在他记忆中,这位母亲卢氏最是喜爱自己,而李泰也恃着这一份溺爱才自小不爱经义爱骑射,养成了活泼好动的性格。
“阿母她、她今身体如何?是比往年更消瘦了吗?不肖子漂泊江湖,不能晨昏定省,十四郎你等居家少年,不准效此行径!”
想到此身的母亲,李泰也是满怀伤感,拍拍李仲举的肩膀又说道。
李仲举听到这里,张张嘴欲言又止,但见后方同行群众都已经下船,便不再继续说下去,只是侧身站在了李泰身后。
陈元康下船之后,便认真的打量了几眼中潬城北被破坏严重的河桥,视线又在河阳关那坍塌的关楼和破损的关墙,并没有急于上前,给李泰兄弟俩留下一点叙旧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