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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老伴离世,这孩子也长得这么大了。
他和叮铛,怕是哪个也没法再坐在老伴的车子上指点江山了。
叮铛给皓淮说了几个地方,准备让他和自己分开找,也算是加快些效率。
已经快八点半了。
应该晴明的天空却像是褪去的潮水,总留着一片阴郁的灰暗,总不展眉似得。
等终于露出同样哀怨的眼睛,泪水便痛苦地涌出来。
也算是半个夏天,所以雨沾染了些温度,但一圈圈涟漪碎在柏油路上,水又把仅有的温暖溅了出去。
明明是皮革材质,但鞋子还是不知道什么湿透了,鞋跟的重量瞬间吸附在脚腕上,像是雨中生出了吸盘生物一样黏腻。
叮铛和鞋子搏斗了半天,还是在路边一个水洼处崴了,她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着,脑子里想着妈妈可能去的地方。
像是一张张没有洗出来的胶片,全是模糊的影子,但又能依稀看见谁的影子。
她的脚程怎么可能那么快,能趁着外婆去小区门口的功夫就无影无踪?
叮铛想起每次去病房看妈妈,都是她颤巍巍地扶着床两侧的铁制护栏,提前衰老了二三十岁的样子。
能到外婆找不到的地方,除非是——电梯?
叮铛抬头看了看已经被各种建筑遮盖的小区楼,铅灰色的断线轻飘飘地扎进瞳孔里,没有痛觉。
眼睛生来是可以在水中张开的,即使背离了氧气的依托。
她湿淋淋地不断在各种电梯间里循环着,从一楼到二十六楼,依次查看着顶楼之上的锁是否完好。
每次落空的时候,便疑心妈妈会出现在她放弃检查的那一栋楼的天台上。
既然现在也没听到任何警笛的声音,那就是她还安然无恙。
雨还是没有停。
叮铛颤抖着扭开11号楼天台锈坏的锁扣,暗红的铁锈像伤口断面一样参差着,暗示着闯入者的行踪。
“……妈。”
雨中有个模糊的人影,声音被雨幕阻断了,人影的中心一动不动,四周却像是被风猎猎吹着。
女人和雨水一样模糊、苍白,透着垂死的灰色。
叮铛看见妈妈坐在护墙边缘,面冲着自己的方向。
她脚下是用来垫的几块墙砖,已经在她之前的用力踩踏下东倒西歪,被雨冲出灰败的颜色。
叮铛不再说话,暗暗给皓淮开了位置共享。
女人面无表情,头发被水黏在脸颊上,割破了她苍白的轮廓,所有的颜色随时可以从这个缺口倾泻而出。
叮铛希望她可以有表情。
不管是哭还是笑,只要是个可以蕴含情感的动作就可以。
“妈。”
女人依旧缄默着,充耳不闻。
有一天傍晚,叮铛一边哭一边跌跌撞撞地想分开撕打的父母,父亲把她小小的身体揪起来,反锁进了卫生间。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撞开那道门,让父母不要再发出那样难过的声音。
有一天中午,叮铛看着母亲因愤怒而发红的双眼,她知道怎么说清楚班上的小男生从开学就偷她的作业,让误会的老师无可奈何通知家长。她很惊讶母亲的责备,以至于忘了愤怒。
夏天的时候蝉鸣刺耳,她早就习以为常,无论是知了单调的鸣唱、还是父母日复一日的争吵,都不能停下她手中的算式。
这样倒也好了,吵着吵着,也就老了。
但是那个夏天,他们还是分开了,陌生的暑假结束,去了陌生的城市,分别了逐渐陌生的母亲。
叮铛逐渐和新的母亲熟络,因为她完全脱胎于旧日的母亲。只不过她歇斯底里,彻夜难眠,最终靠药物来维持一切平复。
叮铛不再告诉母亲任何事,因为疫情糟糕的毕业,被性骚扰的工作,和外公的四期癌症急性发作离世。
哪怕母亲是个脆弱的骨瓷娃娃也好,起码可以安静地留在自己身边。
“妈……妈!”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该如何告诉她从来没有人会恨、会不想分担她的疾病?
她的病本来就是这样的,原因也是,症状也是。
她是蓄谋已久的,想彻底离开家人对她单方面自私的挽留。
女人仍置若罔闻,雨水遮盖了她的眼睛。
“妈!你现在想逃走了吗?”
“妈,你逃到你的精神分裂里面去了,那我呢?我往哪里逃啊?”
“我对你一点也不重要,我知道你现在忍受不了才想死……可是妈妈……你好几年没有叫过我的名字了……”
“你起码,再叫我一次吧?”
“求求你了,别像姥爷那样……”
泪水和雨水交叠在一起,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