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台子的最边缘,静静等他爬上来。
黑影浑身都是水,似乎不太习惯在陆地上爬行,动作很不协调,好,一会才爬到油灯照亮的范围。
一大片青色刺得人眼疼,这个不知道是不是人的生物,皮肤褶皱得厉害,一层层波浪般耸动。
“我靠,这什么…?!”
‘东西’二字被乐清硬生生的咽下去,她发现周围人对这个黑影并没有太大的厌恶反应,没有过于排斥,仅仅像是出于生理恐惧。
乐清本就被冻得满身鸡皮疙瘩,这会都炸毛了。
更可怖的是,
不知名生物抬起脑袋,一只眼睛,唯一的一只眼睛,横亘在额头的正中间。
下方一张大嘴,一条拉链似的,从左腮拉到右腮。
大嘴裂开,黑黢黢,脑袋大的洞,发射出像是沤了几百条死鱼的恶臭。
“哈哈…战…”
姜央缓缓蹲下,面无异色,甚至有几分柔和,在他青色的背脊上,画下金色符号。
“你们都怕他,就我不怕他。”阿木孩子气地炫耀,在这骤然鸦雀无声的盛大场面中,只有她保持着巫女继承人该有的体面。
桑绿想上前去看看,可脚怎么也挪不动。“阿…阿木,上次姜央在水边放的水果,是不是给他的?”
“是呐,他是阿舅,住在水里的。”
“人怎么能住在水里?”
阿木:“他不是人呐,他是水鬼。”
“巫山的水鬼,也要战斗!”
第97章
——你为什么叫他水鬼?
——书上说,火能焚化不洁肉身,水能镇压万恶之魂,他被困在水里,又失去了人的模样,还不是鬼吗?
——可他的肉身,活生生的在啊。
——那又如何,成了水鬼,说明他做过人世间最坏最恶的事,等阿札玛死了,我定要带着全族人,灭杀他的!
纸页翻飞,旧书经不起折腾,又难以遏制内心的激荡,压抑得双手颤抖。
没有。
没有,都没有。
似人非人,似鬼非鬼。
从唯物主义的角度看,现实中,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存活的。
——阿木,你看到他背后的金光了吗?能为巫山而战的鬼,又能坏到哪里去?姜央都没有做过伤害他的事,你敢不听他的话?
——阿札玛受他恩惠,才迟迟没有动手,当年,是他将上一任巫女从河里捞起来的。
——可……
——桑小姐,你不要再说了,恶鬼就是恶鬼,你已是巫山人,就该有巫山人的样子!
找到了!
“死丑之人,怨气冲天,魂魄久徊生人居所,以致活人倒霉,生魂有损,伤人伤己……”
“恶鬼执念已深,消除不去,则封于……棺内,锁链嵌之,镇于黑水潭下,永不见天日,生人安矣。”
短短几句,记录本过半,一堆七扭八歪咒语般的巫词看得桑绿两眼昏花,缓了好一会。
吱呀——
一只黑色皮靴跨过门槛,落地的一瞬间微微一顿,皮靴靴口处的绒毛漾动。“桑小姐还是那么好学。”
姜央心情颇好,平日里总是裹着一层淡漠的雾,眼下雾散云开,那张冷艳的容貌,不加掩饰地四处侵略。
桑绿一见便挪不开眼,是生理上的吸引,也是心理上的迷惑。“姜央,今晚那位……他犯了什么错?”
“你也叫他阿舅就行,族人都这么叫。我不晓得他犯了什么错,记事起,他就一直水里,族人都怕他,老一辈的人也不提起他的事。”
姜央神色如常,桑绿紧紧盯着她的一言一行,试图找出一丝与阿木相同的厌恶。“也就是说,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觉得他一定犯了大错?”
“阿舅离水久了就会死,又能犯多大的错呢?”
姜央微微上翘的眼角一掠,眼波在桑绿的掌心流转。“你也瞧见了,大奸大恶的灵魂只能封锁,是死不了的。”
虽探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但桑绿心里多有些安慰,姜央到底与阿木不同,她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恨一个人。“也是讲究,恶鬼还要分个三六九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