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缓了一下,才又慢慢看向自己的小狗。
他张开嘴唇,随后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旧钟般响在半米之外,哑得不成样子。
“小渔?”
尾调上扬,是个问句。
随后,他死死盯着小渔安眠的模样,盼望着小狗能动动扇叶般的耳朵,或者动动带着小斑块的鼻尖,甚至是猛地抬起脑袋来,咧开嘴冲自己哈气。
可什么都没发生,小渔还是静静地躺在那里,悄无声息。
陆宜铭终于意识到,他的小渔,是真的走了。
……
半小时后,陆宜铭坐在车上,沉默地听助理蒋澈叙述。
“小渔是昨天十点被发现不对劲的……”
陆宜铭看着车窗外湿润的景色,右手抚住左臂上的患处,牙根咬得很紧。
十点,那是他离开庄园后不久出的事。
“被发现的时候,置物架上的巧克力都已经被小渔吃了,所以他才……”
陆宜铭晨跑回来习惯先吃块黑巧克力,庄园的姜师傅会每天为他在置物架上备好,他记得昨日阴沉,自己怕没胃口用餐,巧克力吃的少,只抿了一块半,那剩下的三块半应该都进了小渔肚子里。
那份量和浓度,足够毒死一只小狗了。
“小渔被送来宠物医院后进行了洗胃和手术,但还是没能撑过晚上八点……”
陆宜铭昨晚本该参加一个江城的商会活动,管家庄锦打电话来通知他小渔危急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退出活动,独自驱车前往宠物医院。
他本该在七点半到达目的地,但车行至半路时,他遭遇了车祸。
陆宜铭右手握紧,突然攥住手臂,猛烈的疼痛让他回想起前一晚——
电话里是一声声紧急的催促。
“陆先生,您可以在十五分钟内赶到吗,小渔恐怕快坚持不住了”。耳畔是智能助手提醒他的声音。
“您已超速,请减速慢行”。而车窗外是秋来的一场大雨,浇得整条环城公路都有雾色。
就在那一片混乱中,一辆车从拐角处逆行而来,叫停了这一切。
他本可以避免车祸,但车速过快,人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发生了碰撞。
当陆宜铭因过度紧张与手臂失血而昏迷过去前,他仿佛看到了小渔就蹲坐在自己身边,不时用脑袋顶顶自己胳膊,发出轻轻的呜声。
他当时想,他的小渔要孤零零地走了,留下他一个,孤零零地活着。
他这主人真不称职,合该小渔要走。
陆宜铭再次睁开眼,视线变得清明许多,他垂眸看向自己绑着纱布的手臂,一片殷红竟让他好受了些。
“让姜师傅走,我不想再看到他。”
既然事情已无法挽回,那他只好用活人的规矩做些清算。
姜师傅没能按照规定及时收起置物架上残存的巧克力,是他失职。
一直在开车的管家庄锦听到这话,顿了下才答:“少爷,姜师傅已经在庄园里二十年了……”
“开了。”
陆宜铭落下判词,字字冷硬。
庄锦轻叹一声:“是,少爷。”
“昨天逆行跟我撞车的人在哪儿?”陆宜铭启唇,又问一句。
他的助理蒋澈连忙应答:“在医院,据说他还没醒。”
蒋澈回头说话,目光不经意落到了他老板的手臂上。
那一片红与淡淡的血腥味足够让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等了两个呼吸,才试探道:“去医院吗,陆总?”
陆宜铭向后靠倒,身体与车座贴合。
他阖上眼,下颌线冷硬,喉结缓缓滚动,声音模糊。
“嗯……”
……
病房内静静悄悄,无人打扰。
陆宜铭就坐在病床边的沙发上,右手肘撑着扶手,拳面托着腮,人却坐得不歪,矜贵得体如雕塑。
他看着病床上的人,医生说病人身上并无明显外伤,体征也正常,照理不该昏迷这么久。
既然没事,那也该快醒了,陆宜铭倒是有耐心,他不信有人能没事装睡装一整天。
池渔。
他把这个名字放在心里绕了两圈,暗自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