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堇心内一紧,一个箭步跨越即将燃起来的门槛,冲了过去。
然而挥开烟雾,往床上一看——哦,燕子升。
这人命挺硬,还活着。
眼下他的喉咙里似卡了什么东西,一个劲儿呕又呕不出,枯树干的手指死命抠着床沿,痛苦挣扎着,像只翻了背的甲虫,死活翻不过来。
见状,仲堇转身就走,没在这儿耽搁半秒。
除此之外,其余房间似乎都空着。
火愈烧愈凶,浓烟已呛进了喉咙,像灌了铁砂,每一次呼吸都刮得肺里生疼。热浪将视线烘得发飘,墙壁似乎也摇晃起来。
刚退回走廊,想着是不是该出去了,头顶突然爆开一声什么断裂的脆响。
她下意识抬眼,横梁已迫近了睫毛前——
一抹比火焰更亮的玄色身影突然从侧面扑上来,千钧一发之际狠狠地将她撞开了。
肋骨相撞的剧痛中,天旋地转,后脑砸地的闷响里,殷千寻的呼吸喷在她颈侧,又急又烫。
“千寻…”
“找到人没有?”
“没…”
“跟我出去!”
殷千寻将她从地上拽起,身后,木梁已轰然砸在了方才仲堇站立的位置,带火星的木屑泼溅到衣摆上。
两人拉拉扯扯跌跌撞撞冲出来时,袖口裙摆皆已烫得发酥,一碰就簌簌往下掉碎末。
守在外头的长工们凑过来问:“梅夫人和燕姑娘……”
见仲堇摇头,紧跟着,就飘来一句:“哟,那不成灰了么?”
“……”
仲堇杵在原地,望着依然滔天的火势,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阿青坟上的纸钱灰好似还在眼前飘荡,下一个不要来得这么快……
火场里没捞出半个人影,回丁屿的路上,两个人面色都有些微阴沉,谁也没说话。
仲堇腿上耷拉着一块没烧尽的布料,随着步子一掀一掀的,像片垂死的蝴蝶翅膀。
拐进风澜苑,似是刚从蛇形中复苏过来的玉环袅袅娜娜走了过来,欠身微笑道:
“宫主,燕姑娘来了。”
两人脚步一顿,眼里瞬间有了抹光亮。
快步走进堂厅,只见燕云襄和梅寒枝端坐在茶案前,衣裳光鲜亮丽得能照出人影。
反观她们两个,满脸乌黑的烟灰,袖口燎出焦黄的边,像是刚从炭堆里刨出来的尸体。
“你们这是…去哪了?”燕云襄的茶盏惊讶地悬在半空。
仲堇双肩微微向下一沉,默不作声坐在了一旁,将火力全权交给殷千寻。
“去哪儿了?替二位收尸去了!”殷千寻气笑了,嘴角讥诮的弧度几乎要升天了。
“您们家的马场着火了,烧得连老鼠都七窍生烟,知道吗?”
燕云襄与梅寒枝对看了一眼。殷千寻觉得自己好似出现了幻觉:两人好像笑了一下?
“知道的。”燕云襄脸上非但没有半分着急,指尖反倒绕着茶盏转了一圈,有些不好意思道:“昨晚我们不在马场,娘亲带我看花灯去了。”
“…花灯?”殷千寻眼眸微睁,“元宵节还未到,这会儿看花灯?”
燕云襄颔首而笑,轻声道:“娘说,正月十五怕是赶不及…故而带我提前去看。”
这时,坐在一旁的梅寒枝也温婉附和道:“云襄自小就好奇外边的花灯节是个什么光景,我总推脱忙,一直未带她看过,拖到昨日才遂了她的愿。”
桌下,殷千寻的手悄悄在仲堇的手心划了一下,两人悄然交换了一个眼神——
怎么会把时间掐得这么巧?二十年难遇的火灾发生之时,这对母女刚好去逛了二十年没逛过的花灯节,完美避开了——好生蹊跷。
不过,却也不是什么值得深究的大事。横竖马场的马匹并无伤亡,似乎只是冲破了围栏,四散而逃了。
想到此处,仲堇沉吟道:“马场突然失火,想必厉宁公主那里又不好交代了,你们早做打算……”
“恐怕是的。”梅寒枝点点头,面上却没有丝毫的忧心,“这也是我们此行的目的。”
闻言,殷千寻蹙起眉,眼神警惕道:“你们…莫不是又想让仲堇往宫里跑一趟?”
“没有没有,怎敢好意思再劳烦仲医生?”梅寒枝眼角舒展开,笑道。
“我和娘亲已经买了明早的船票,打算去西域避一阵。”燕云襄接过话,轻声道,“这一趟来,是想同你们道个别。”
“…哦?这样?”
肩胛的线条一寸寸软下来,殷千寻的目光再次瞟向仲堇。
仲堇也正从茶盏上抬眸,望过来,两人的眼神又互相递了个小纸条——这场火,压根是她们自个放的吧?原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现在,干脆把庙烧了,不就得了?
两人正用意念无声对话,燕云襄忽然压低了嗓子,身子微微前倾。
“还有件事,想给你们通个气…”她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