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医院,在花园找到昭夏,女孩似乎比上次见面更憔悴,但还是很甜地冲他打招呼:“沈主任。”
沈续走到昭夏身边,看了眼停留在十几米外,从他进入花园后,便没再向前一步的徐缪婷,笑了笑:“最近身体怎么样。”
“按照病程缓慢发展。”昭夏俏皮道:“反正没有心脏还是会死。”
“会有的。”
“沈主任应该也没参加过几次心脏移植,心源很少,对么。”昭夏的话很直白。
白到沈续都略微恍惚了下,才轻声说:“会有的。”
会有的,说不定呢。
“其实这次来,是想当面对你讲,我会调查当年被关停的研究所。”沈续温和道。
昭夏点点头,相信了:“那得到真相后,你打算怎么做呢。”
沈续看了会昭夏,坦诚道:“不知道。”
昭夏从兜里掏出两颗糖,拆开自己吞了颗,也分享给沈续:“沈主任,这次你带着我的病历回去,给靳明哥哥逐字逐句翻译吧。我的主治医生说我就今年了,他还不信,又找许多专家会诊。我想只有你,他才会相信那些大夫们真的没骗人。”
沈续摊开的掌心里躺着粉红色包装硬糖,他停顿了会,将它放进上衣口袋,劝道:“要对自己有信心。”
昭夏嗯了声,忽而想到了什么,有点难为,望着沈续好一会,还是选择开口:“有些话可能由靳明哥哥讲比较好,但我觉得他那个人,应该不愿意对你说这些。”
“而且,他很会模棱两可地歪曲事实骗人。”
什么?沈续愣住。
“其实我觉得他可能很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但只是没有确切证据,所以才在我主动把研究所的研究才是导致宁心死亡的假设提出后,才正式根据我提供的方向展开调查。”
“在见到你之后,我才确定了这个答案。”
微风吹散昭夏鬓角一缕长发,她摆弄着糖纸,低着头很认真:“他喜欢你,所以想自欺欺人,看到的装作没听见,却耐不住道德审判,从得到汤连擎给的第一笔钱开始,就源源不断地花在我们这些人身上。”
“或许是恕罪,也有可能妄想一叶障目。他喜欢你,也喜欢宁心,这样的人不到最后一刻,是绝不可能做出选择的。”
“他是不是和你分过几次手。”昭夏比划了个准确的日期。
沈续呼吸一凝:“你怎么知道。”
“因为前一周,我把合理的设想做成了ppt发往他的邮箱,当晚我就看到邮件被下载。”
“你们可真是磨唧,分个手总是分不了。”昭夏感叹,“所以只有给他一针强心剂,他才会坚定自己所想要的正义。”
女孩咬碎糖果,语气里带着释然:“可能是我还不够镇定吧,上次对你做出那样的事情。但毕竟……只有获得权力,且掌握这个社会大量财富的人才有向下兼容的能力。无论我们怎么对你们,你们都会先表达出同情,然后情绪镇定地寻找解决办法。这并不是尊重,只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寻常态度而已。”
“沈主任,你和汤靳明吵架的时候,有想过原谅他吗?或者先镇定地思考,产生矛盾的原因究竟归为哪方?”
昭夏年龄很小,沈续却被问得哑口无言,他第一次听这种新奇的说法,掌心湿漉漉的:“感情吵架很平常,这不能代表什么。”
“事实就是汤靳明其实想过花钱摆平我们,否则为什么要全方位地雇人照顾我呢,不过是担心我直接来找你而已。一些事情瞒得不能再瞒得时候,他才会被动地向前走几步。自始至终,都没打算把你牵扯进来。”
这是自私的。
昭夏说得疲惫,缓了好一会,捧着保温杯轻叹:“都这样了,他还想着能继续走下去。沈续,你真的被所有人保护地很好,不止是你的母亲,还有更多的人希望你能过得顺遂,包括已经千疮百孔的人,甚至也想要锦上添花。怎么会有人一辈子都过得这么圆满,有钱有权,有爱的人。”
她掀起眼皮,定定地望着沈续的脸,眸光充满欣赏:“你真的长得很漂亮,大家都喜欢你很正常。”
沈续一动不动,仿佛被钉在原地,他被昭夏滚烫的目光灼伤。
为自己什么都有而感到羞耻。
女孩抬起手,碰了碰沈续咽喉的疤痕。
“沈续,沈主任。”
“医生治病救人,别再伤害身边最爱你的人了。虽然从逻辑上来说,我必须连带着沈矔的儿子一起去恨,但这个世界牵挂汤靳明的人,除了宁姝外,还有谁呢。大家都是受害者,也没必要互相憎恨,沈矔的罪由沈矔承担,你治病救人没有任何错,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也希望自己的手术能由你主刀。”
“昭夏。”沈续心尖一颤,眼眶滚烫。
昭夏太坦荡了,让他的犹豫显得像个笑话。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她的爱憎分明,明明是可以恨的,她却选择原谅,希望汤靳明过得没那么艰难,即便自己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