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么年轻的姐儿?怕是胡说八道的吧?”另一名伙计往大堂那瞥了一眼,连连摇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人家好歹是客,我也不敢说话。”平哥儿气愤得很,拉着几名伙计叽叽喳喳抱怨个不停,大概是平日灶房里的主厨帮厨很少与他们搭话,以至于几人没发现周厨从刚刚开始便没有发出声音过。
周厨安安静静听着,顺着平哥儿所指的方向望去,深深看了一眼林芝。
他转身钻进灶房里,将自己听来的事儿禀告给主厨。
“把平哥儿唤来。”主厨手上动作一顿,“莫要旁人注意到。”
“是。”周厨恭恭敬敬地应了声,转身又去了灶房门口,趁着四周伙计都去做事的时候,将平哥儿唤了进来。
平哥儿在灶房里走得束手束脚,他们这些赁来的伙计,平日里是严禁进入灶房的,多瞧上两眼都可能被直接赶走。
平哥儿想到上个被赶走的汪十五,他被轰出去以后也去不成别的大店,只能去脚店当活计,一天七八十文,又要招呼客人又要去后院洗碗洗菜,连摊主家的衣服马桶都得他洗。
而原本在酒楼里的时候,日子多好过!每天能有一两百文收入,包两餐饭,逢年过节有赏赐,时常还有剩菜能带回家,人人听得都要夸一句有能耐。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前面的周厨猛地停下。平哥儿没反应过来,直直撞在他的背上:“嗷!嗬!”
平哥儿回过神,赶忙捂住嘴。
随着周厨让开身体,他也终于见到了这铺子的主厨:崔厨娘。
崔厨娘看起来四五十岁,穿着一身绣团福纹靛蓝色衣裳,有些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用同色的布巾子包着,两侧除去缀着珍珠挂饰外,便无其余装饰。
她容长脸,长眉薄唇,眼角皱纹明显,板着脸时甚是威严:“就是你,听见三号桌的客人说的?”
平哥儿往日只见着崔厨娘从跟前走过,头回跟她说话,故而回话起来也是磕磕绊绊的:“是,是的。”
顿了顿,他怕崔厨娘怀疑自己胡说八道,赶忙把林芝前面说的话也尽数说了出来:“那位小娘子前面还说咱们家的鲜鳆金银夹子,说何苦做成夹子,倒是丢了里面的汤汁鲜味。”
“刚好这时小的送餐过去,听着这话实在不高兴,咱们家铺子的吃食在汴京城这般有名,哪是个年纪轻轻的姐儿能说的。”
“故而小的,小的便走得慢些,想听听他们还说了什么。”
平哥儿说完来龙去脉,不敢看崔厨娘的神色,只垂首竖手老实站着。
在他想象之中崔厨娘定然大为恼火,没曾想崔厨娘声音平平,继续追问道:“竟然是个年轻姑娘?瞧着多大?”
“我瞧了一眼,像是十五六岁。”说话的不是平哥儿,而是周厨。
“居然是这般年纪的小姑娘,你瞧着可面熟?”崔厨娘见状,先示意平哥儿退下,随即继续问道。
平哥儿心里懊恼却不敢多言,低着头往外走,隐约间听见周厨的说话声:“我瞧着那一桌子像是一家人,都面生得紧,应当不是哪家酒楼的学徒。”
“那是个有天赋的孩子。”
“娘子要使人去问问吗?”
“能到咱们铺里来用饭,又点松茸鸡汤和鲜鳆金银夹子的,想来不是穷苦人家,不一定会愿意来学厨艺……”
后面的话平哥儿没听见,可光这些就已足够让他震惊了:就那两句话便能让崔厨娘夸赞有天赋?有天赋?
平哥儿脑海里灵光一闪,猛地一愣,瞳孔发颤:按崔厨娘和周厨的意思,难不成松茸鸡汤里真有猪肘子!?
这边平哥儿震惊,那边周厨还在跟崔厨
娘说话:“其他酒楼这几年都举荐了不少新人,在新年会上大出风头。”
“咱们家,已是落了下风。”
“若是这几年再不推出新人,往后汴京城里怕是没有咱们的立足之地……”
“那新年会不过是噱头罢了。”崔厨娘摇摇头,说道:“你瞅瞅年年都有那么多新人上去,出了出风头,风光两月,然后呢?”
周厨回想了一下,不语。
崔厨娘叹气:“要么进了贵人院里便再无消息,要么离开汴京远走别处,能留在酒楼里稳稳上升的都是屈指可数。”
“说是新年新人会,倒像是把有天赋的厨子摆上勾栏由人围观点评,再借口比赛之名敲骨吸髓。”
崔厨娘看不上新年新人会,这比赛初衷是好的,让厨人当众做菜比赛,展示手艺,既能增添铺子名气,也能吸引天下食客,乃是互惠互利之事。
可时间长了,味道也变了。
从几年前起,已有厨子前脚带着招牌菜登上新人会,后脚自家的招牌菜便遍布全汴京。
他家别说是维持正常生意,撑不过半年便败落,举家离开汴京。
虽说饭馆铺子单靠一道招牌菜是走不长远的,但若不参加这所谓的新年新人会,或许还能拖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