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偏头看去,只见刚才卡斐吃的巧克力还剩下一颗,被五条悟乱闹时弄碎了,表皮破开,里面缓缓流出浓香的酒心。
——因为酒心巧克力醉了吗?
夏油杰正要说话,却感觉到少年收紧了钳住他手腕的力道。
雾蓝眼眸里没有醉意,也没有发现他动作的困惑亦或警惕。
只是平静地凝望过来,随后缓缓勾唇,露出一个冰冷的笑。
只是几秒的时间,但却像是在给身体深处诡谲的、翻涌不息的怪物披上一层伪装用的人皮,人与怪物的感觉交接时,是让人遍体生寒的冰冷。
几乎立刻涌上本能的危机感,但下一秒,他瞬间因为卡斐的动作从杂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黑发少年钳着他的手,拉向自己,贴在了自己的侧脸处。
他宽大的掌心完全贴着卡斐的脸颊,能感受到下方冰冷的触感,没有一分一毫瑕疵。之后又被带着往下,落在连帽衫宽大领口外露出的苍白脖颈上。
冷而苍白,触手时像是一块幽窟中的玉。
脉搏就在下方跳动。
一下,又一下。以完全相同的频率,没有任何一丝波动。
如流淌的冰河,又仿若缓慢转动着的机械内胆。
错愕之下,夏油杰甚至忘记收回自己的手,就由着卡斐拉着他的手慢慢向下,直到被衣领拦住。
对方还是那副带笑的模样:“我的心脏就在下面,想摸吗?”
夏油杰骤然回神。
他倏地将手抽回,心跳杂乱,深呼吸几下才勉强压住情绪。
是知道他刚才意图后的反击,还是回应,亦或者警告?
这个动作太像真挚的坦诚,将自己不同寻常的秘密摊开放在朋友的手心。
但卡斐做出来时的感觉,却与之截然相反。
灯光昏暗,他垂下眼眸时举手间是漫不经心的冷漠。
比起真诚袒露,更像是一种无所谓自己是否被人察觉的傲慢。
夏油杰闭了一下眼睛,又缓缓睁开。
他移开落在卡斐脸上的目光,语气一如往常:“你这家伙吃酒心巧克力都能醉,和悟简直半斤八两。”
“是吗?”卡斐笑着回应。
他略放松地依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方才攥住他手腕的那侧胳膊干脆随意搭在旁边,带着慵懒。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夏油杰将几个啤酒罐都扔进垃圾桶里,又检查了包间里有没有拉下的东西,两人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你今晚回学校吗?”
“嗯不回了。”
“又要去找那个银头发的男人啊?”
“好怪——那可是我公司最好的员工。”
“唉咖啡公司又是怎么回事?”
“企业秘密,先入职我再告诉你。”
“那还是算了。”
这次没有得到回应。
夏油杰将五条悟落下的墨镜收好,抬头看去,黑发少年正蹙眉用手轻点额角,似乎正在思索什么。
“怎么了?”
“没事。”片刻后卡斐才回过神来,他懒懒打了个哈欠:“我要走了。”
他站起身,想起什么般停下脚步,手心凭空出现了一颗咒灵玉:“这个你不吃吗?”
夏油杰:“这东西看着就不能吃吧?”
放置了一天,裂口女咒灵玉还是散发着诡异的咖啡气息,虽然之前一杯咖啡拯救了他的厌食状况,但还是没有再喝的勇气。
“嗯?”卡斐并不意外的样子,他收起那枚咒灵玉,长眉微扬,“比你平时吃的还要难吃吗?”
夏油杰一愣。
半响,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有些无奈的叹气:“你果然知道啊。”
明明他从来没有在对方面前展露过一分一毫,就连相处一年的同伴也不知情。
卡斐只是抬眸看他。
似是不习惯包间内的沉默,又或者那道目光太过明显,夏油杰略微侧头轻咳两声,语调轻松:
“也没那么恶心,这应该就是调服咒灵要付出的代价。而且强者应该保护弱者,这是必要的牺牲。”
他是真的笃行这套理念,说出这样的词时语调也很平稳。
下一秒,夏油杰眼睛里染上错愕。
卡斐几步走进过来,忽然伸手,捧住了他的脸。
呼吸间都萦绕着荼蘼果酒的气息。
是略带强硬的动作。
他被迫扭过头去,和那双灰蓝眼眸对视。
“你会很痛苦哦。”声音轻而平静。
没有同情,也没有怜悯,如同说出了一个既定的事实。又像是某种冥冥之中的预言。
夏油杰撞进他冰冷的眼睛里。太过贴近,那双眸子的每个细节都一览无遗,像是站在冰面外低头凝视被亿万年岁月侵蚀出的冰窟。
他在里面看见了深渊般的海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