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从侧面打量轮廓。也许这视线是在判断体脂率,也许是在判断别的什么也说不定——
哎呀。翁韵轻轻惊呼,一只脚掉在外面,是脚滑了?
黎阅没多想,因为翁韵身体失去平衡,她上去扶了一下。就扶了一下。
然后就展开了不好意思谢谢你、你是谁我是谁谢谢你、我看你经常来是啊经常来的终于认识彼此的对话。
这时候黎阅的眼神倒收回来了,好像这个时候必须保持正人君子——翁韵却在看她,即便也礼貌地直视她的脸,但在她也逃开的时候,翁韵倒直接把视线投射在她身上。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她还是和翁韵照面,在更衣室或健身房的门口,在楼梯上,或者只是摆摆手。她的思维跟着翁韵,翁韵的视线也跟着她,思维有没有跟着不知道。说不好是谁更加似是而非。总是流于打招呼和寒暄的对话让“彼此认识”这个概念更加模糊,一如翁韵的名字给人的延展印象。
延展印象。
磁石对彼此的作用力一般是看不见的,就像万有引力平时最明确的表现就是把两个天体维持在一定的距离上。
每次翁韵在离自己较近的器械上时,黎阅的某部分皮肤总比其余的皮肤来得敏感一些。仿佛霎时变成了什么两栖类,表皮能更精准详细地感受温度湿度光照程度,甚至能测量距离,感知翁韵呼吸的轻微的风。
反正不是两栖类,这一切一定是幻觉。
就像能感知到翁韵在更衣室的哪里换衣服,就像能感受到彼此之间的距离,就像那种刻意不去看、反而用皮肤去感知翁韵是穿着衣服还是脱开了的状态。
直到这天,黎阅又在拉伸,看见私教把翁韵带进理疗室。天热,门没关,黎阅能从外面看见翁韵躺在诊疗椅上,看见私教在给她做按摩。是腰背,是小腿,怎么拉的?是在哪一个器械上弄伤了自己?哪一个动作不对?
她应该思考这些问题的,但她没有。
她站起来,离开的步伐有点刻意的缓慢,果不其然被私教叫住。广播里在叫我,黎姐要不你来帮我一下?她说好,私教姑娘转身而去,她走进去,顺手把门带上了。
黎阅以前不是没做过这种事,手法堪称最接近专业的业余爱好者。她一开始用中指的第二关节,好使力,又不至于太重。要是动辄使用手肘,她怕把翁韵按疼了。就好像此类按摩可以不疼一样。
这儿?嗯。怎么弄的?不知道,翁韵轻轻叹息,我也不明白,可能我还是不太会吧,哎哟!
翁韵轻轻惊呼,黎阅的手正好碰到胯部外边缘的肌肉。
这儿?嗯。酸疼?嗯,特别酸。
她于是换成了揉。
那是你发力的方式错了。
翁韵埋着头,似乎笑了笑,可能我从来没有对过。然后又像是把头抬起来了一点,以便呼吸,你怎么这么专业?
按理她该轻笑出声,像平时讲笑话那样。但是她没有,只有无声的笑容爬上她嘴角。
专业?你说我健身,还是说我按摩?
不等翁韵回答,她抬起手,人往左走了两步,双手放在翁韵肩膀上。
照你这样——现在的动作放慢了,力气也降低了——可能还有别的地方不好,不如我就给你义务服务到底吧。
翁韵用柔软慵懒地声音答了一句长长的好。
她的手从肩膀开始,从肩胛,到后背,到二头肌,到后腰,沿着脊椎,移向尾椎。总有人的敏感带是长在腰椎一带的,她的则也许是长在心里某个奇怪的地方,就像在理发店被洗头的时候总是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用大拇指按摩,后来又转为用其他四指,按理不需要,但是现在需要,需要,很需要。
试探的需要,交流的需要,野火的需要,不能言明的需要。表面的需要,外壳的需要,装点的需要,盛开的需要,树影摇曳的需要,午夜清风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