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停留在门帘上。
门帘上投映着一个瘦高的身影,笔直地倚靠在门框旁。
老孙头嘴角微翘,随即手掌重重拍下:“今日,我不讲仙门的神秘,也不谈妖魔的争斗……”
此言一出,满屋听众皆倒吸一口凉气。
“我们来聊聊我们镇上的铁匠——阿铁的故事!”
陆寒听到这里,后颈突然感到一阵寒意。
他紧贴着茶馆斑驳的砖墙,手指无意识地抠进了墙缝。
晨雾尚未完全散去,茶碗中升腾的热气模糊了窗纸上映出的人影,但老孙头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话说那个少年阿铁,本是山中捡来的孤儿。”
三岁时,一场大雪封住了山峦。一位挑着铁匠担子的老头,在山坳中发现了他……
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火塘中的劈柴燃烧得噼啪作响,老铁匠手持破蒲扇,一扇之下火星四溅。
小陆寒蹲在风箱旁,冻得通红的手紧握着一块黑黝黝的铁块。
那是他第一次尝试打铁,老匠人用满是老茧的手抚摸着陆寒的手背,语重心长地说:“铁需经锤炼,人要耐磨难。”
“后来,老人开始教他打铁。从菜刀开始,到铸犁头,淬火、开锋,每一步都是手把手地传授,整整十年。”
老孙头的话语如同细针,慢慢挑开了陆寒刻意深藏的往事。
“再后来……”
老孙头停顿了一下,在茶碗碰撞声中,他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
“老人在一个月圆之夜,背着行囊悄然离去,只留下一句话:‘藏锋非隐居,而是在等待出剑的时刻。’”
陆寒的指甲几乎掐入了掌心。
他想起了那个夜晚。
老铁匠肩上搭着铺盖卷,铁砧上还放着未完成的犁铧。
他跪坐在门槛上哭泣,老人却走过来,揉乱了他的头发,说:“阿寒,当你在炉火中看到青芒时,你就该明白——”
“知道些什么?”台下有人高声询问。
“知道那炉子里的不是铁,而是剑。”
老孙头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仿佛敲击在古钟上,他继续说:“三年前那个下雨的夜晚,阿铁在熔铁炉中发现了一把断剑。瞧,那青光顺着剑上的痕迹冒了出来,就像一条活生生的龙……”
陆寒的背部紧贴在砖墙上,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又一声地撞击着肋骨。
那天的雨幕仿佛就在眼前展开:他举着漏雨的油布往炉子里添炭,突然火星四溅,那断剑从铁水中浮起,青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剑意顺着掌心涌入,就像一块烧红的铁,在经脉中四处乱撞,最终在识海中凝聚成形。
“这太像传说中的上古剑灵了!”
王屠户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碗都跳了起来。
“难怪阿铁师傅打铁时的动静比雷雨天还大!”
“嘘——”
旁边座位的绣娘捅了捅他。
“你没看到阿铁师傅就在外面站着吗?”
陆寒立刻抬起头来。窗纸上几个影子在晃动,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正趴在窗沿上,她那红棉袄上沾着糖稀,这小姑娘就是小翠。
她歪着头朝这边看,发梢上的糖晶在晨雾中闪烁,就像他桌上摆放的那个凝了白霜的糖人。
“那后来呢?”不知是谁又大声追问。
老孙头咧嘴一笑,醒木在桌上敲得清脆:“后来嘛……”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眼睛又朝门帘那边瞥了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顿时,屋内像炸了锅一样,满是嘘声。
王屠户气得直拍桌子,那架势仿佛要把这摊子掀翻。
几个小孩从窗台上跳下,路过的老黄狗被吓得夹着尾巴逃跑了。
陆寒的目光透过茶馆门帘被风吹起的缝隙,看到老孙头正低头擦茶碗,眼角的皱纹里堆满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