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远回忆起来,那是个难得的艳阳天,他也在坐诊,隔壁诊室的郑广还蹿进他的诊室,和他一起讨论了一张片子,问他要把病人转到哪个科比较好。
因为ct里的心脏十分漂亮,没有一点问题,沈星远对那颗漂亮的心脏印象深刻。郑广当时还笑了一句,有钱人都很当心自己的身体,都爱紧张。
后来郑广建议顾承辉做个系统性的检查,再排除一下植物性神经紊乱。
沈星远却怎么也想不到,那会是顾承辉的心脏。
沈星远忍不住追问:“后来呢?真的是心灵感应?”
“或许是吧。”顾承辉点头,“我再见到她,她已经变成那个样子,医生说没有外伤,没有大的疾病,是心跳骤停抢救过来的,我妈也不肯见我,我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就自己去查。”
“我只查到她先来过宁城,在一个学校附近租了两个月房子,直到我们断联那天退租。”
“去年八月,也就是小沈大夫你入院抢救的时候,阿酬已经维持了半年多的生命体征,我妈经过艰难的考虑,放弃了对她的救治。后续的费用是我续上的,我妈虽然没有反对,但是打电话联系过我一次。”
“她让你放弃?”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她说我和我爸骨子里一样冷血,做这副深情给谁看,反而不能让阿酬从那些延续生命的鼻饲中解脱,安安心心地走。”
“小沈大夫……我妈说的对,我也是有私心的。”顾承辉紧紧闭了一下眼,叹息道,“我不想让她走,我不敢拿掉鼻饲,我不愿意看到她就那样活活饿死。我知道像你这样的奇迹万中无一,但是万一阿酬也是那个幸运的人,我这样做等于提前放弃她,至少在她身体机能彻底衰弱之前,我想试一试,再试一试。”
“这件事本身无解,你们作为家属,做出任何选择,都有你们的考虑。”沈星远缓慢地摇头,说话的口吻不自觉带上医生的冷静与专业。
“已经近两年了,作为医生,我建议你不要再抱有太大的希望。”沈星远扶住顾承辉微颤的肩膀,低声说,“可是作为恋人,我也希望你身边重要的人都能平安幸福。一个人扛不住的时候,你应该告诉我,我怎么会就因为这个和你说分手?”
“因为你是专业的医生,我怕你也觉得,我是在折磨她。”
“术业有专攻,虽然我也有类似的经历,但这方面我的老师刘小房研究更多。对我来说,你只是做了自己想要坚持的选择,无可非议。至少你心里还有希望,愿意为之努力。”
沈星远说完,自己先愣了一下。
万一许酬和他还有钱书灵一样,也变成了兔子之类的动物,会不会还有好转的可能?
但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贸然和顾承辉说这件事,恐怕只引发他的高期待。
而且据顾承辉所说,许酬陷入昏迷后,他们一行人都去看过她,其中就有刘念念。
沈星远问了刘念念,她说她那时什么也没看出来。
经验告诉沈星远,期望值越高,失望也就越大。
他选择了陪伴在顾承辉身边。
郑广打来电话:“你可想好了,这么优质低价的好房子可再也找不到了。”
“想好了,已经付了房东违约金。”
沈星远安排完一切,看向搬来搬去的小行李箱。
他这回说什么也不走了。
无论他和顾承辉以后会不会分手,至少眼下要帮顾承辉度过这一段日子。
不只为报答从前的饲养和陪伴,也是朋友和恋人之间的扶照。
就像刘念念说的,那只形状巨大的黑狗一直都在那里,它甚至占满了顾承辉的灵魂。
从前他觉得顾承辉无坚不摧,能解决所有问题。但他现在却发现,就算顾承辉自己能解决,他也不想放任对方一个人承担所有的压力。
入睡前,沈星远从客房出来,敲敲顾承辉的房门。
灯光隔着门重新亮起来,门缝里漏出一丝昏黄。
顾承辉说:“请进。”
“还没睡?”
沈星远走到床头,轻手轻脚地坐下,拉住顾承辉的手,轻揉上面的薄茧。
顾承辉反握了一下沈星远的手,又恋恋不舍地松开。
“失眠,别影响到你,你快回去睡吧。”
“是谁曾经许愿说,想要每天睡醒,都能看到我的脸?”
沈星远不太开心地挑眉,按下躁动的情绪,顺便把靠在床头的顾承辉也重新按回被子里。
“我说过的,扛不住就告诉我。”沈星远抬起另一只手,一下下地拍着顾承辉的后背,“你要是不信任我,对我没有那么喜欢,那我走?”
“别走!别走……”那双眼睛果然又红了起来,“我有点害怕一个人待着,但不好意思告诉你,你可不可以把雪球抱过来,然后你也睡我旁边?”
“当然可以。这是男朋友应该做的。”
沈星远抱来沉甸甸的兔子,放在内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