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逐额头上青筋一跳,抄起地上张百善的拖鞋,朝他的屁股掷去:“闭嘴。”
“哈哈哈哈……”天性乐观的麦扣,一通狂笑地躲到了床柱后面。
“明明笑得很好看啊……”弥晏小声嘀咕道,他的阿逐怎么样都好看,是麦扣没有欣赏水平。然而这句嘀咕被谢云逐听到了,他的屁股上又被赏了另一只拖鞋。
“别假笑了,这样没用。”谢云逐朝麦扣招了招手,“麦扣,试着回忆一件快乐的事,你必须真心地笑出来才行。”
真笑和假笑很好区分,真笑会有闪闪发光的粉末;而刚才麦扣的笑容,和他自己硬逼出来的笑容,都是没有任何闪光的假笑。
“快乐的事吗……”麦扣看他手里没拖鞋了,才小心地走出去。他摩挲着自己的胡茬,想着想着就闪闪发光地笑起来,“我想到了我的妻子,一想到她我就忍不住微笑……”
他抬头望向谢云逐,那笑容却很古怪,“你知道吗?所有人都说她不存在,只有我坚信,我一定有一个华国妻子。只要想到她,我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谢云逐走神的思绪飘了回来,定定地看向他,“你有妻子?”
麦扣邋遢得像个单身汉,而且那番形容也实在古怪。
“当然,我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也拿不出她存在的任何证据,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麦扣耸了耸肩,“可是你知道吗?8年前,我生活在米国,有一份大学里的不错的工作,我很喜欢我的父母和妹妹,也喜欢我的家乡和社区……
“那时候,我对华国没有任何概念。可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在那场大灾变后,我就跑到了华国,努力学习语言,找了一份工作,甚至买了房子,而且还学习了一堆育婴的知识!
“我很了解自己,除了追求爱情,没有任何事可以让我做出如此大的改变!除非为了一个我爱的姑娘,否则我怎么可能离开家人,搬到一个陌生的国家定居!”麦扣揪着自己的头发,“我觉得她一定存在,但是我没有证据,我也没有记忆,我的生命失去了很重要的部分,就像失去了‘笑’一样……”
“‘你有一个妻子’这件事,无法证实,却能够证伪,”谢云逐听完,冷静地评价道,“就你提供的证据而言,除了追求爱情以外,我至少还能提供4种更合理的解释。”
“六,你不明白,”麦扣苦恼地抓着头发,“那种心被挖空一块的感觉,不会是别的,你不明白……”
谢云逐沉默了,心被挖空的感觉,他或许比谁都了解。
沉默了半晌,他缓缓道:“我和你差不多。”
“什么?”麦扣惊讶地抬起头。
“当我不去想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拥有合理又完整的记忆,”谢云逐缓缓道,“然而一旦我开始思考,就能发现无数的逻辑漏洞和必须自我合理化的地方——就像我的人生,是被一个拙劣的作者虚构出来的一样。”
他说这些话,并不仅仅是想要搏取一个队友的信任,更多的是出于一种微妙的同病相怜。
“什么,原来你也……六,我能理解你的痛苦,我们都遭遇了不幸!”麦扣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些人都说是大灾变的辐射,影响了我们的记忆,但我不相信。因为出错的不仅仅是我们的记忆,还有整个现实!”
“所以我要进游戏,寻找一个答案,”麦扣抓着他的肩膀,“我要证明我的妻子存在——这世上或许只有我还能察觉到她存在过,此刻的她说不定就在某处等着我,所以我必须找到她!六,这就是唯一能让我感到高兴的东西。”
“嗯,重要的是不要遗忘。”谢云逐任由他握紧肩膀,说给他也是说给自己听,“这是我们存在的唯一方式。”
麦扣怔了一下,他不确定那一刻这个冷淡的黑发男人是否露出了笑意,但他的确在他微微翘起的唇边,望见了闪烁着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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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点多,加班大队陆陆续续回来了,麦扣笑脸相迎,把那些人都吓了一跳。
“你嘴角抽筋了?”陌生不可名状的东西总是叫人惶恐。
“你疯了……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
麦扣昂首挺胸,认真地介绍道:“朋友们,容我隆重地介绍一下,这个表情叫作‘笑’——我之前也很疑惑,是6号告诉了我,原来我们把‘笑’都搞丢了。大家现在快想一想,什么是能让你发自内心感到快乐的东西,然后模仿我的样子,试着把‘笑’找回来。”
乔春英想了想,掏出了她快没电的老年机,打开了一条视频,和她丈夫一起看起来。视频上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大胖小子,正坐在桌边大吃大喝,吃得满脸是油,视频里乔春英带笑的声音传出来:“小宝,慢点吃,还有呢!”
大胖小子就打了声饱嗝:“妈妈做菜,嗝……最好吃了,我要永远吃妈妈做的菜!”
“哟,把妈妈累坏了怎么办?”
“那就吃爸爸做的,爸爸做的也好吃!”
视频里的一家三口一起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