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小原什么也看不清,这才暴露在阳光下多久她的雪盲症已经变得很严重,她用力闭上眼睛, 同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弥晏。”
“我叫江小原, ”小原说,“很高兴认识你。”
“不要相信地图,这里没有庇护所, 那间小屋是精怪的居所,厨房里的大锅是用来煮人肉的。”弥晏淡然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往南方走,不要睁眼,一直走到风声消失的地方,你就可以通关了。”
“不会有危险吗?”
“不会有危险,因为我在这里。”
“草……”小原暗骂了一声,怎么回事,明明以被抛弃的伤心小狗形态出现,怎么正经起来又如此靠谱啊?!
“你会通关,得到一些赏金,”弥晏道,“如果还不够的话,你就来找我。”
“找你干什么,烧死我的敌人吗?”小原微笑道,她闭着眼睛,向南方踏出了一步。
“这世上有太多背弃了爱的人。”弥晏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他们必须得到惩罚。”
“对,这世界必须是公平的,任何事都必须有报应。”小原狠狠攥紧了拳头,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如果还不够公平,那就必须有人去矫正。”
她一往无前地向前走,不知走了有多远,呼啸的寒风在耳边停滞,她听到了通关的播报声。
原来人人所恐惧的副本,在一些人手里就像游戏一样简单。然而视副本为游戏的他,又被谁给玩弄和抛弃了呢?小原不得而知,她的确回去找弥晏了,后来甚至还成为了神契者,这意味着她可以用自己的拳头做到更多想做的事。
而她也始终没有忘记那一幕,弥晏如何背负着比整个寒冬更深的苦难,将自己埋身于雪中。她平等地憎恶着每一个丢猫弃狗的混蛋,因而在谢云逐出现的第一秒,她就开始讨厌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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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逐听完了她三言两语的讲述,显然小原并没有对他知无不言,然而仅仅是那些只言片语,他也能感受到弥晏曾经历了什么。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更何况他的毛球本是那样阳光开朗的孩子。到底曾经历过怎样的绝望和挣扎,他才将自己重新拼凑起来,挺直腰背走到自己面前,说着报复,说着惩罚,字字句句又不掩情深?
心脏又开始阵痛,阴雨天般连绵不绝。可现在连痛苦都带着某种快意,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确该受这样的惩罚。
“该你了,我的问题很简单,”小原见他沉默不语,便扬起了声调,“要怎样你才愿意离开?你自己心里明白,你根本不配留在他身边。”
“哦,是么……”谢云逐在自己的手心里磕了下烟灰,除此之外连姿势都没变一下。他会感到抱歉,然而那只是对弥晏。旁人可没有资格对他们的关系指手画脚,规定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从头到尾都是这个女人咄咄逼人地和自己作对,但观察其他人的表情不难看出,他们心里都抱有同样的想法。在他们心中,强大又体贴的爱神一定占据了一个很崇高的位置,自己和他摆在一起就是叫明珠蒙尘。
他们是一个一致对外的小团体,在这一年里和弥晏建立了某种他没有参与的关系,在这里自己的确才是那个外人。尽管不是第一次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然而这一次谢云逐心里却格外有些戚戚然,大概是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这世上的处境,无论走到哪里,都和现在一样孑然一身,腹背受敌。
他正想开口,开一个阴阳怪气的玩笑,或者说点叫人暴跳如雷的嘲讽。然而这时所有人忽然都转过了头去,齐刷刷地看向了酒店门口的位置。
谢云逐也跟着看过去,就见那个身材高挑、神色冷峻的白发男人,和昏黄的落日余晖一起踏入了厅堂。
那一刻,大概不只是他,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点亮了一下,然后他们露出了微笑,热情地打招呼,简直像是磁带翻到了b面,和刚才对自己时完全两个嘴脸。
呵,大明星回来了……谢云逐心里哼了一声,脸上却也挂起了轻浮的微笑,力求笑得比其他人都恶心一点。
然而面对那些热情的招呼,弥晏只是敷衍地应对了事。他径直穿过人群,直接走到了自己面前。谢云逐本来是放松地靠在沙发上的姿势,不得不仰起头来看他,看到他高大的身躯遮蔽下一片阴影,背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迫于那种有实质一般的压力,谢云逐渐渐笑不出来了,喉结不安地滚动了一下——明明早上还没有这样,可是听完小原的诉说后,他揣了一肚子的心虚和愧疚,干巴巴地没话找话:“呃、下午好啊……”
弥晏上下扫视了他一眼,倒是没有质问他为什么擅自离开房间,反而关心起了另一个无足轻重的细节:“怎么鞋都没穿就出来了?”
谢云逐一怔,因为没打算离开酒店,所以衬衫外面裹了件弥晏的大衣就出来了,脚上依旧穿着酒店的棉拖鞋。深秋的季节寒气逼人,他的脚趾脚跟都被冻红了,只不过他自己也不在意,他身上不适的地方可不差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