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今天他情绪就有点不稳,周煜贞想,看到名单之后裴珺安虽然没表现出太多,但无论是眨眼的频率还是语速,都比平常要快。
现在也大约是寻求安全感。
他把人圈进怀里,又回忆了一下那个名字。
哥哥吗?
周煜贞是独生子,父母冷静体面,无论是过分的爱又或者过分的恨,对于他们来说都是罕见的事。
旁支的兄弟姐妹也不能拿来类比,周煜贞一时无法共情,侧过脸,看着裴珺安紧抿的唇,想了想过去。
十九岁夏末,他和熟识的朋友一起去了山庄。
夜色不浓,薄荷冰酒口齿留香。有人投影了一部老电影,古典乐缓慢优雅,庭院里的年轻人们笑嘻嘻的,聚在一块说话。
周煜贞靠在藤椅里,漫不经心地偏头,还没凉透的风带着话语吹过来——
“哎,裴家那个少爷要来我们这儿念大学呢。”
“哪个裴家?”
“还能哪个,前段时间闹那么大你不记得了?”
“接了烂摊子的少爷?不是听说他把自己叔叔送进局子了吗?”
周煜贞对这件事有些印象,裴家内部派系貌合神离,投资失败撞上财务造假,本来应该是普通的破产清算,却没想到争执之下兄弟相残,一个死了一个进了监狱。
他转移视线,看向话题中心。
褚舟元热情高涨,一手拿酒一手翻手机,说:“那个是大少爷!人家早大学毕业了。”
“我知道,要来凤川的是那个谁,我去年和他一个夏校,我翻翻列表——对,裴珺安!”
“对对对是他,兄弟关系这么差吗?一个人跑过来真可怜啊。”
有人笑了一声:“那真是从青天摔下来的掌上明珠了。”
“据说长得特好看,”褚舟元碰了碰一开始接话那个,“看看朋友圈。”
“好看顶什么用,家里都成那样了。”
“欣赏一下嘛,”褚舟元把冷淡旁观的周煜贞拉过来,“煜贞哥你看,客观上确实漂亮对吧?精致死了啊。”
屏幕递到眼前,是一张不近不远的半身照。
清艳晚霞铺在身后,那人倚在别墅露台上,打扮很古典,像王储又像精灵,头发长到锁骨,面孔浓匀艳丽,肌肤被光照得透亮。
“的确好看。”周煜贞说。
他话少,其他人都没想到真能得到回应,场面因为他这句话又热闹起来,褚舟元也很意外,玩笑说原来你喜欢的是这种类型。
“老公?”
裴珺安晃了晃他的手臂。
周煜贞回过神:“怎么了安安?”
“我是说,今天晚上……”青年拉着他的手虚虚碰到自己的胸口。
周煜贞看着他依恋的神色,有些失笑地想,当年恐怕自己也没想到,随意记住的名字,后来成了妻子,成了每晚不安分的那一团热度。
“不休息吗?每次你都哭得很厉害,嗓子也受不了,要适应很久。”
裴珺安羞耻得把脸往他怀里一埋,又闷又气地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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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后都没再作妖,每天浓情蜜意,眼睛亮晶晶的,独处的时候几乎要把自己揉进周煜贞怀里。
登船那天是好天气。
凤凰湾位于凤川东南沿海,又分为外贸码头与私人游艇区,设施先进通关迅捷,一向饱受赞誉。
游轮泊在港口,船身线条优雅修长,甲板明亮,侧身的褚家家徽泛着金属光泽,华丽而考究。
工作人员从甲板上迎下来,领着他们走过跳板。
“啪嗒,啪嗒——”
皮鞋踏在金属上,裴珺安勾着丈夫的手臂,看着门廊由感应滑开,迎宾台屏幕闪了闪,他们的名字立刻浮出。
向内是待客大厅,柔软华丽的灯光如同丝绸,披在人影之中。
在一旁等候的接待人员上前,恭敬地说:“周先生、裴先生,欢迎登上浮槎号。”
对方声音柔和,语调微笑都分外标准,微微侧身,引他们往电梯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