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上次想吃三块钱一支的巧克力蛋卷冰淇淋吧……”祖律俯身捡起阿蛮落在地上的笔袋。
“我已经吃腻了,换个其他的吧。”阿蛮脸上并没有祖律期待的欣喜。
“你什么时候吃了巧克力蛋卷冰淇淋?”祖律放回笔袋一脸困惑地问阿蛮。
“你还记得上次我想要吃三块钱的巧克力蛋卷冰淇淋,芍药老师只允许我买一块钱的吧,我第二天在街上遇到了方力伟他爸,他又叫我们排成一排立正站好,摸一下五块钱,我让他摸了三下,买了五支巧克力冰淇淋一口气全部吃掉,哎呀,真是过瘾!
你想吃吗,如果想吃,我下次赚钱买给你,也给你买五支……小律,你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阿蛮看到小律面色铁青连忙怯生生地闭上嘴巴。
第17章
十五岁那年失去母亲孔美善的晦暗暑假,樊静带童原体验了另一种全新的生活。童原在天台那场谈话过后把抗过敏药全部扔进了垃圾桶,她不想把自己的脆弱暴露在任何人面前,即便是她最爱的班主任老师樊静。
那层像闸门一样横在两人之间的血缘关系,童原与樊静谁都不想轻易碰触。童原这辈子都不可能叫樊静一声姐姐,她自知不配,反之樊静也一辈子都不可能认下童原这个妹妹,那样她会愧对九泉之下的母亲,师生关系永远是最优解。
那个漫长暑假樊静带童原去一望无尽的草原骑马,去看话剧,去看舞剧,去美术展,去博物馆,去听音乐会,去攀岩,去练拳击,去打壁球,去滑雪,去徒步,去射箭,去体验陶艺制作……
童原很感谢樊静为自己做这一切,她在这之前从来都不知道人生还有另外一种活法。但是比起这些童原更感激的是,樊静在得知孔美善死讯那天在她面前卖力扮演了一个温柔的人,尽管演技很蹩脚,尽管触碰很僵硬,却似在溺水之时将她身体从海中托起。
童原心底的暗涌在樊静引领之下日渐平复,她原本就很擅长消化痛苦,否则她早就会头也不回地从孔美善的身边逃离,不,她又在潜意识中美化事实,那不是真相,真相是……童原之所以没有逃离金水镇是因为她可怜孔美善。
那个一次次扬起拖鞋抽打她面颊的女人,那个在她背后一次次烫下烟疤的女人,那个总是在音乐之中怀抱空气跳舞的女人,那个一辈子只翻阅同一本小说的女人……在童原眼里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可怜虫。
童原不知为什么从年幼时起便可以轻易地共情那只可怜虫,大抵是因为母女血缘无形之中的联结,童原总是能看透她愤怒背后的无助,疯魔背后的痴缠。童原总是不自觉在回忆当中美化母亲的种种行为,唯有如此才能证明母亲曾经爱过她,在乎过她。
金水一中教师照例要在开学之前先于孩子们几天返校,童原时隔一个半月随樊静再次回到金水镇,家具与地板均已覆上薄薄一层尘灰玻璃窗外散落一圈圈浅灰色雨痕。
童原在金水镇恢复独居生活的第一晚异常难捱,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在短短一个半月内,已经习惯身旁随时随地会有樊静的生活。童原在深夜里感觉自己的灵魂好似被思念蛀空,即便她每天都能在课堂上看到樊静,思念依旧像赖在身上不走的顽疾。
樊静准备周六带童原去接祖律和阿蛮外出吃饭,白芍药对樊静说没有问出两个孩子想吃什么,她随意安排即可。樊静转而问童原金水镇的孩子们平时都喜欢去哪间餐厅,童原建议樊静在镇上两间最受孩子们欢迎的快餐店里做选择。
那两间快餐店隶属于同一个女老板,它们名字分别叫做麦麦基和肯迪劳,餐厅里面供应汉堡,薯条,炸鸡以及何口可乐、雷碧、匕喜汽水,据说老板本人曾在数一数二的大城市里白手闯荡十几年。
周六樊静在童原家平房门口按了几声喇叭,童原像听到暗号似的迫不及待跑到门外,樊静照旧俯身给她系安全带,当她面颊贴近童原胸口的一刹那,童原内心雀跃得如同得到了某种渴望已久的嘉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