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孙儿作人情使用,没成想竟折在此处!一念及此,卫嬷嬷已深深恨下薛善禾。
这厢卫嬷嬷结清账款,猩红了眼抱着自家这套褙子、里衫、马面裙往外去,方才雄赳赳的气焰此刻只剩下步履蹒跚的狼狈,她几乎是逃出“瑞裳”的。甫一出门,薛善禾正从街角含笑走来。卫嬷嬷恨恨地瞪她,善禾也不惧,浑若未见,笑盈盈迎上:“您老儿好啦?”她拿出一枚金镶玉钗,作势往卫嬷嬷鬓边比划,笑意清浅:“才刚看见这只钗子,金镶玉的,金是足赤,玉色又翠又通透,想着再配嬷嬷不过,我便做主买下了。要三十两呢,现下我身上可是一个子儿也无了。”
先是卖她个好儿,再哭穷,解释自己怎么把她丢下,带着彩屏跑了。
卫嬷嬷忽而觉得,这位薛娘子看上去温顺和气的,实则也藏着锋!
卫嬷嬷偏头躲开,冷笑道:“老身卑贱,消受不起这等好东西。”
善禾蹙眉近前,一手挽住卫嬷嬷的臂膀,贴着她耳畔歉疚道:“嬷嬷,真是对不住。我身上确无现银,大爷赏的那些,尽是些笨重头面首饰,一时也来不及兑开。等晚上回了船上,我必禀明大爷,一定把您的钱如数还您。这些衣裳,也不单是我的,彩香、彩屏,荷娘、晴月,姑娘们都有份的。等回去,我一定告诉她们,这都是嬷嬷您体恤下情的心意,为着大家到京都后,好有衣裳做做场面呢,与我是不相干的。嬷嬷您这样周全体面、心慈善念的人,一定不会怨我。”
甚至连这些衣服都不单是她一个人的,连荷娘、晴月这样的小丫头子都有份!卫嬷嬷只觉眼前又是一黑,气血翻涌。
好个薛善禾,句句软刀子!刀刀扎她心窝上!又是搬出大爷压她,又拿大房丫鬟的感谢酬她,她若再纠缠银钱之事,反倒显得她这个管事嬷嬷斤斤计较、不识大体了!可是告不告诉大爷,还不是薛善禾一句话的事。薛善禾若不主动提,她岂不是要咽下这哑巴亏?若她腆着老脸去向大爷讨要,这……这实在是……颜面扫地。
于是,卫嬷嬷冷声道:“老身愚钝,不及娘子会做人情,一面使着老身的银子,一面替老身充这大善人!”
善禾只装作听不见、听不懂,笑呵呵挽着卫嬷嬷的臂膀,亲亲热热朝马车走去。候在车前的怀松、怀枫无不把四只眼睁得溜圆,见她二人并肩亲昵模样,都惊得呆了。再看跟在后头的彩屏,已憋笑憋到面皮胀红。待善禾、卫嬷嬷先后登车,怀松一把扯住彩屏袖子,压低声音问道:“好姐姐,薛娘子唱的又是哪一出?这怎么跟卫嬷嬷还挽上手了?”
卫嬷嬷规矩繁重,来到大房之后,莫说伺候的丫鬟们,便是他们这些跑腿小厮也被管束得苦不堪言。往常卯时四刻起床做活,如今也生生被卫嬷嬷强制要求卯时二刻必须点卯,否则便要扣月钱。大房的小厮丫鬟们无不怨声载道。
彩屏巴不得找个人分享这出好戏,噗嗤一笑道:“你俩且等等。”说罢,彩屏掀了毡帘,同车厢内的善禾与卫嬷嬷道:“娘子,嬷嬷,前头有个卖酥油泡螺的摊子,香得很,我跟怀松去买些回来尝尝罢?”
卫嬷嬷把脸一扭,不作声。善禾暗瞥了她一眼,只作如常:“好啊,快去快回。”
彩屏喜气洋洋带着怀松去了,怀枫则侍立车旁,沉默不言。
车厢内,卫嬷嬷照常寒着脸,眼风吝啬得不肯匀善禾一分半点。往日是瞧不上,今日则是恨毒了。善禾强忍笑意,掀开车帘一角透气,说道:“车内闷热,我出去透透气。就在附近,嬷嬷一打帘就能见着我。”
卫嬷嬷巴不得她赶紧消失,鼻腔里嗯出粗声,算是应允。
善禾遂打帘下车,怀枫忙搬了轿凳伺候。善禾两脚刚落地,冷不防斜刺里猛地窜出两条人影,“扑通”一下齐齐跪在善禾脚跟前,吓得善禾后退半步。
跪在前头那人声泪俱下,哭得凄惨:“姑娘!求求姑娘发发慈悲,买下俺妹子罢!求姑娘买下她罢!”此人梳好的发髻早已毛躁,一身短褐,补丁叠着补丁,污秽不堪。
善禾先是一怔,接着又觉这道声音耳熟,只是尚未来得及思考眼前人是谁,身侧的怀枫已大步近前,隔在善禾与地上乞丐之间。
怀枫皱眉斥道:“哪里来的乞儿,走走走!”
那乞丐呜呜咽咽地抬起一张涕泪纵横、糊满尘灰的脸。
善禾心头重重一跳,眼前人赫然是闻烛!
闻烛哭得涕泗横流,膝行两步攥住善禾裙裾:“姑娘,您发发善心!俺兄妹在此跪求了一晌午,无人问津!求求您!俺爹死了,俺娘生病躺在家里,实在是没钱抓买药了啊!”说着,他揪着跪在身侧的女孩衣领,也迫她抬起头来:“快!快求求这位活菩萨姑娘!”
妙儿哭得比闻烛还凄惨,眼睛肿得不能再肿,鼻涕恨不能流到嘴巴里,哆嗦着唇瓣不住乞求:“求求姑娘……求求您,发发慈悲……买了我罢……救救俺娘……”
善禾几乎要脱口唤出他二人名字!
她颤着手,眼泪忍不住滚落。
怀枫还当是善禾心善,怜悯他兄妹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