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低调。”
栎阳殿下故作羞涩地捧着小脸,“皆仰赖于墨家与农家,我只是混了个小小的功劳而已,是万万不敢骄傲的。”
“想笑就笑吧。”
因为被扔到奉常去研究历法,故而忙得整个人散发着怨气的张苍掀了掀眼皮,“殿下又岂是如此谦虚之人?”
“胡说,我哪里……”
正想怼回去的知韫一转头就看见了张·打工人·苍那几乎要具象化的怨气,默默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她竖起大拇指,诚恳道,“师叔看人真准,我其实一点也不谦虚。”
张苍:“……”
荀门弟子:“……”
荀子含笑扶着长髯,神色和蔼地看着自家园子里栽种的树木。
“殿下年少,张扬些亦无妨。”
虽然知韫一直让荀子唤她名号即可,但老人家回回都是笑呵呵地应了,转头却不带听的。
“凡有才之人,胸中自有傲气,若折了锋芒,反倒不美。”
再者,若为臣下,或许还要事上敬谨、待下肃慎以保全自身,可她贵为秦王长女,自不需如此小心谨慎。
自信些好。
上位者足够自信,就不会随意忌惮臣下,才能使其尽展其才。
“对嘛对嘛!”
知韫一拍手掌,骄矜地扬起下巴,“我只是自信,又不是自负。”
她和她爹一样,该谦虚的时候绝对谦虚,就比如她爹能和大将军王翦撒娇,她也能。
“对了,韩非何时能来啊?”
她忽然想起了荀门人才拼图还没有收集完,“李师给他写了信,没来,现在师伯师叔们写信,还不肯来?”
“大约是不会来了。”
陈嚣道,“他毕竟是韩国公室子弟,一心想要辅佐韩王强国,虽然韩王不肯用他,但大抵也是不会入秦的。”
毕竟,韩国弱小,说不准他事秦几年,就能看见秦兴兵灭韩。
——太刺激人了。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知韫满脸可惜,“我和阿父都看了他的著作,十分赞赏他的才华,除了秦国,还有哪国能如此看重于他?”
陈嚣深以为然地点头。
秦王父女在慧眼识才以及重用人才上,绝对是第一档的。
“亦是无可奈何之事。”
他宽慰道,“韩王昏庸,等哪一日他心灰意冷,入秦也未可知。”
虽然他觉得不太可能。
“那要等多久?”
知韫不甚赞同地“啊”了一声,“既然是大才,又如何能看着他郁郁不得志呢?回头我请阿父遣使去往韩国,聘韩公子非为我的老师,难不成韩王还敢违逆于秦国吗?”
行李都用不着韩非自己收拾,韩王就屁颠屁颠把人给送来了。
陈嚣:“……”
他张了张嘴,又默默闭上。
不是,你都打算逼他入秦了,还搁这儿可惜个什么劲儿啊?
荀子不赞同,“既要用人,如何能违背其本心?如此强取豪夺,纵然他无奈入秦,亦不会真心事秦,何必呢?”
“我要他的真心做什么?”
栎阳殿下诧异,“强扭的瓜甜不甜的,啃上一口不就知道了?如此大才,不为我所用,必为我……咳咳。”
她话说到一半才想起眼前这位不是秦王、而是荀子,于是立马改口,“韩非毕竟是夫子的弟子、我的师叔,只是做我的老师而已,难道还怕他会心怀不轨、加害于我吗?”
小姑娘无辜地眨眼,“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我相信,秦国定能以德行感化于他。”
武德怎么不算德呢?
荀子:“……”
老人家哪怕是从前周游列国却屡屡受挫,没能找到一个实现政治抱负的舞台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心累过。
难道这就是血脉的传承吗?
他的小徒孙,明明是个仁主明君的好苗子,却在某些时候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传承自昭襄王的虎狼之风。
偏偏还没法教。
因为道理她都懂,但就是不想改,面上乖乖巧巧地应了,一转头却依旧我行我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