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随时压断。
从前些日子开始, 尺绫就察觉有些不对劲, 腰总是疼。他清楚明白这代表什么, 他没有说。
生了病之后, 他似乎更加敏锐,血液流到身体的每个部位,自己都十分清楚。他比机器和医生更早知晓自己的不对劲, 可他没说。
欣欣向荣的好转里, 这个细心的弟弟不忍心看兄长再受打击,他想,再晚一些吧,再晚一些吧。
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还治么?”陶乐截明了当地问着。
“治啊, 怎么不治。”尺绫回得很快,也很随心。
但犯难的是, 他是一个白血病人, 面临着高感染的风险;他所需的供血几乎是独一无二, 医院连手术基本的供给都提供不了;即使努力了, 到最后也很可能是人财两空。
尺言一直想做手术, 屡次询问医生有没有办法。毕竟弟弟才十七, 连身高都还没长完。
医生摇头:“不行, 风险太大了, 百分百术后感染, 没人敢帮他做。”
尺言回到病房里,看到挨在床上的弟弟,肿瘤的压迫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心情。
“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
弟弟在吃薯片,他现在近乎瘫痪了,抬头问哥哥:“你不用上班吗。”
尺言要上班,他已经请了快十多天的假,一个月里,全是休息。
尺言坐下来,打开手机,数着接到手的广告,又计算着能拿到的尾款……他以前从来不接广告,现在面对高昂的治疗费,不得不精打细算。
“你现在缺钱吗?”尺绫每晚偷偷听,当然知道他接广告的事,若有若无问一句。
尺言嘶一下,“还好。”
病魔就这样再次侵袭尺绫身体,当二疗过半,医生再看片子,说他的腰已经快要废掉,再不做手术就来不及了。
素来平静的尺言也不镇定起来,这位受过高等教育的毕业生,开始求神拜佛。
尺绫看着他上网查各种各样的道馆、寺庙,很不支持。
“试试呢,万一灵了。”他总这样说。
然而事实上,他并非诚心,只是为了短暂的目标,各路神仙没有因为他的祈求,而让尺绫的病情停止恶化,他的肿瘤已经有鸡蛋大小。
有一次,在离医院不远的广场上,满脸红漆的关二公耍着大刀,为另一位小病患除煞气。尺言驻步,看了很久,给了九十九块,企图也能除一下弟弟身上的煞气,回到病房后,他发现弟弟摔下病床,就再没求过神佛。
“我要去求求族内了。”他对睡着的尺绫轻声说。
他穿过桦树林,来到一个漆黑的山洞,一位战乱时从北方迁来的老神婆就在里面。
山林蛇虫窸窸窣窣,领路人领他到山腰,为他指路,“自己上去吧。”
众人皆说她浑浊的双眼能看透一切,看到过去与未来,能看到一切苦难和悲喜。可同时,诡异的巫术和古怪的脾气相搭。很多人进去,很多人都被赶出来。
有人说,她只看大喜或大悲之人。
尺言想,撞一下运气吧,就最后一次。当他进到山洞时,满是阴暗,在罕少的自然光中,银饰倒映出些许光泽。
神婆侧眼,望见他,发出沉闷的质问:
“你是要来看你自己吗?”
尺言微愣,否认,他感到神婆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按理来说,这个神婆应该要赶自己走,可对方没有,一直凝视着自己。
“我只想问他。”他递上一张羊皮纸,按照传闻中的规定,上面拆分写下弟弟的名字。
神婆瞥一眼纸张,一眼就看透这名字的未来。见尺言虔诚,拿起桦树叶,念着神秘咒语,数出十七张。又摘下头上的银饰,沾隔壁的水缸,给他额头上点一颗露水,声音沙哑:
“他会熬过去的。”
当尺言回到病房时,他带着煲好的桦树叶水,坐到弟弟床边:“喝了。”
尺绫皱眉:“你吸烟了?”
尺言不觉,只顾着给他倒水:“快点喝吧。”